這世上只有笑話的傳播速度能超過光速。

一夜之間，好像全世界認識赫爾克裏的人都知道有群粉絲為了防止自己喜歡的偵探餓死街頭集資了一千多美元，而正主寧可不吃飯也不願受這筆嗟來之食，大有一直坐在紐約警局裏面等到捐款人把錢認領走的意思。

然而網友和偵探一樣固執：“你不把錢拿走，就讓它們爛在失物招領中心吧！”

蜘蛛俠被迫成為赫爾克裏的傳話人，在論壇裏開了個新帖：“你們別這樣！他說他會挨個把你們揪出來拎到警局門前！”

網友：“讓他來啊！能從匿名信裏找到線索算他本事！”

蜘蛛俠：……

你們真的喜歡他嗎？

連紐約警局都下場了，戴維斯警官專門註冊了號回覆說：“赫爾克裏·雨果要是這麽幹了，那就犯法。”

但是這回網友們又有不同看法：“不，警官，我認為這算我們之間的情趣。”

……

好吧，你們真的喜歡他。

說到底這只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赫爾克裏只在紐約警局待了一個晚上就告辭離開了。募捐箱裏的錢他確實沒收，聽說後來陸續有人到警局把錢要了回去，也有人強硬得言行一致，任由價值不菲的紙幣在箱子裏積灰。

為了防止出現冒領的情況，赫爾克裏在每封信上面做了批註方便工作人員參考，諸如：

“這是個年紀輕輕卻謝頂的可憐人，不過他餘下的毛發有種堅韌的氣質。”

“這位比戴維斯警官高了一個頭，感覺說不定能幫你們的辦公室換燈泡。”

“這是位氣質柔和的女士。替我向和她一起來的中年女人問好，方便的話請向媽媽聲明女兒並不是拿錢去吸毒和賭博了，赫爾克裏·雨果也不是高利貸公司聯絡人的化名。”

“這位女士在信件裏謊話連篇，前後矛盾，只為了蒙蔽我的認知。她差點就成功了，可惜她父親有在每個信封上寫郵政編碼的習慣，而她又喜歡將送信工作交給她父親，他們是背叛者聯盟。”

“這是混進來的飯店廣告，該餐廳價格昂貴又不夠好吃，個人不推薦。”

……

絕大多數留言信都被前來拿錢的網友順便帶走了。

赫爾克裏則回到Aria公寓中，他一進門摩根就從投影器中跳出來，難以置信憤憤不平地罵道：“你16小時沒有回我的消息！”

難以想象她是怎麽用老年人的身體做出這麽矯健的動作的。赫爾克裏的手機瘋狂震動起來，像是要把之前的憋悶一齊發洩出來。但他沒有理會，先是抖開床上那件定期有人清洗和整理的被子把希比達端端正正地放在上面，然後才說道：

“對不起，我給忘了。”

這16小時過得太魔幻了。

摩根拼命把笑聲憋了回去以免赫爾克裏惱羞成怒和她翻臉。她安慰說：“沒關系，事情已經解決了。”

“我很懷疑您的說法。”

赫爾克裏萎靡地靠在椅背上檢查了下郵箱，幾乎能肯定此時此刻至少有三個以上的超級英雄或中立組織對他的銀行卡餘額了如指掌。說不定他們都能開個賭盤，就看赫爾克裏今天能忍到幾點才接委托出門幹活。

幸運的是這世上從來不乏案件。

赫爾克裏翻出一封來頭不小的郵件反覆閱讀兩遍，感興趣地說道：“過來看看這個，摩根，竟然是英國人——MI6問我要不要與他們合作，新上任的007特工詹姆斯·邦德要在美國東海岸執行一個任務，需要找熟悉情況的本地人帶領。”

MI6，也即軍情六處是英國的情報機構之一，主要任務是秘密收集和分析海外情報，但他們的高級行動官員、大名鼎鼎的特工詹姆斯·邦德在未來可說不上‘秘密’。他於知情人群體眼中以優秀的殺人技巧、超人的魅力、時常更換的女伴、豪華跑車阿斯頓馬丁以及酒吧必點的馬提尼雞尾酒而聞名。

另一方面，MI6真的很舍得在特工身上花錢。

想要看偵探笑話的人要失望了。

當天晚上，改裝過的阿斯頓馬丁的咆哮聲響徹街頭，托尼坐在覆仇者大廈樓頂都聽到了寂靜夜晚中傳來的野獸般的嚎叫。他不耐煩地掏掏耳朵走到落地窗前，邊往下看邊問：“這是哪來的鄉巴佬外地人？他不知道紐約根本飈不起來車嗎？”

“是英國人，先生。”AI管家回答，“不過也許我該說明一下，副駕駛位置坐著的人是雨果先生。”

“誰？”

“您只認識一個雨果。是赫爾克裏·雨果，先生。”

？？

關於偵探窮得能領救濟金、他認識的家夥卻一個比一個有錢這個設定裏的矛盾之處，在接下來的幾年中始終困擾著21世紀的群眾們。

然而要赫爾克裏來評價，他得說和英國人合作沒什麽不好的。看看蝙蝠俠和鋼鐵俠吧，成功美國資本家的背後永遠是衣冠楚楚的英國管家。只是阿爾弗雷德退伍多年，心心念念的僅剩下表演這一業餘愛好，詹姆斯·邦德卻只有三十多歲，還是為國效力的最好年紀。

他剛從海軍被調到特殊部門，年輕、英俊、風度翩翩，由於福爾摩斯的傳統而對偵探這項職業有著很高的認同度，在接受到上司的命令後第一時間趕到Aria公寓，半點沒打算往面孔上做遮掩。他腳步輕盈地來到10樓，在房間大門上敲了三下，然後用典型的英國口音說道：“偵探，我奉命到這裏接你前往我們的約定之地。”

赫爾克裏剛推開門，特工立刻就笑起來，眨著他的藍眼睛說：“閣下很符合我對英式偵探的認知，但遺憾的是我似乎不太像你經常接觸的那一類蒙面義警。”

好吧，等這樣一個風流人物出名後，大約能給大洋彼岸美國這邊的花花公子們帶來點危機感。

“我這裏倒是有多餘的多米諾面具。”赫爾克裏從容地雙手插著口袋說，“我聽說過您，邦德先生，瑞士的風光怎麽樣？還和往年一樣嗎？”

小時候在瑞士讀過書，前兩天恰好故地重游過的邦德笑容加深了一點：“當然，那的風景一直很美。”

他在前面帶路，隨口講了講不那麽機密的任務信息。總的來說007的個人能力絕對是過關的，他們找上赫爾克裏完全是因為美國這邊超英文化發展起來以後，不按常理出牌的超級反派們層出不窮，給幹正事的人帶來了很多不必要的幹擾。

赫爾克裏若是能幫忙提前識別或避開這些閑雜人等是最好的，還能順帶展示出英國人在別人家地盤上的友好態度。比起立場正義但個人偏好或政治傾向明顯的超級英雄，建立在金錢與合同基礎上做平等交易的偵探顯然是個更加便捷的溝通橋梁。

而且說實話，MI6存著點別的小心思。

——赫爾克裏是個英國作家寫的比利時偵探的名字，四舍五入算半個英國名。雨果源於日耳曼語，和美國人沒什麽關系，作為名字在歐洲卻很受歡迎。那麽問題來了：赫爾克裏·雨果有沒有可能其實是個英國偵探？

美國佬難道從來沒想過嗎？一個從不遮擋面孔也不穿披風的高智商純人類究竟是在阿美莉卡常見還是在大不列顛常見？

都現代社會了，國籍不用卡得太死。

於是在這樣友善的隱晦拉攏下，赫爾克裏與007的合作變得出奇的順利。他要做的事是分析情報後告知詹姆斯·邦德，後者會自己確認這些結論究竟可不可信。當然，無論暗地裏特工是如何一遍遍反覆確認的，他表面上都顯出非常無所謂的態度，從不拉著赫爾克裏問東問西，堪稱一流合作夥伴。

路上他們住的酒店、喝的酒、吃的飯都是最高檔。這不是偵探有要求——赫爾克裏向來隨遇而安——而是邦德出行時從不會委屈自己。MI6習以為常，打碎的牙齒往肚子裏咽，自家培養出的特工勒緊褲腰帶也不能說養不起，每天閉著眼睛邊掉頭發邊批預算。

何況有赫爾克裏在場時，邦德看在異國合作者的份上收斂了一點，不會走到哪就炸塌哪的大樓，反倒節省了大筆開支。

據說007的直屬上級M女士看過前期行動報告後沈思良久，緩緩說道：“沒想到他和那個美國偵探竟然配合得挺好。”

要知道邦德既不守法，也不習慣於尊重權威。若是合作者是個超人性格的超級英雄，說不定會被對方陰奉陽違的小動作氣到卡著他的脖子把他扔出大都會——這是曾經教導過邦德的皇家海軍學院教官代入自己的經歷後親口講的。

M女士又說：“我以為他們兩個會狼狽為奸，結果也沒有。”

這回的用詞不太好聽，她的部下紛紛低頭假裝沒聽見上司犀利的評價。

M女士：“花銷上浪費了點，倒不是什麽大問題。”

她在辦公桌前想了半天，問手下說道：“先生們，赫爾克裏·雨果真的不能爭取一下變成個英國人麽？”

沒可能，別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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